诡异叙事抵达人性幽境——读留待的小说集《三朵》
内容提要:留待自觉追求的“诡异叙事”,是建筑在“荒诞现实”基础之上的、而非炫技,入木三分地揭示了当下芜杂世态的真相,秉承批判现实主义精神;同时,也契合了著显幽微诡谲的人性、呈现柳暗花明心灵的远景。籍此营造了亦真亦幻的艺术氛围和虚实相生的文本张力,臻于达成“有意味的形式”。
关键词:诡异叙事 心灵幽微 荒诞现实 集体无意识
近日,幸得作家留待的小说集《三朵》,玩味日久,深味作家耐烦孤寂的刚毅气度,静水流深的沉潜禀赋,加之涉世之广、阅人之深,成就了作品的富赡与厚重。作品诡异的叙事营造了亦真亦幻的艺术氛围,抵达斑斓的人性幽境,使其具有明晰的辨识度。
一、芜杂社会生态下的小人物命运
由计划经济转型为市场经济、各种政策调整落实其间,出现历史性的“过渡期”,作家留待关注过渡期的社会生态、怀着梦想的诚实普通人,在底层摸爬滚打乃至外伤内痛,命运多舛令人扼腕叹息,究其原因一言难尽。小说集《三朵》中的《镇物》、《埋名》和《左脸上的耳光》等篇什大致可归属此类。
《埋名》中的刘子澄(李天成)命运遭际显现了社会生态的一角。村边建了化工厂,村民趋之若鹜进厂做工,唯有刘子澄(他固执地认为妻子的乳腺癌源于化工厂的污染)拒绝进场,植果树于村人撂荒的土地。化工厂扩建刘的果园被占,几十万的赔偿金未见分文(因为村里没给他签合同),他上访讨说法被扔进精神病院。江湖人孙前桥谙悉社会显、潜规则的各种套路,瞅准刘子澄身上有渔利可谋,随即撺掇刘怎办如此,最后死结出在农业局长身上,孙眼瞅着肥肉吞不到嘴里哪肯罢休,自制炸弹雇人恐吓局长,不料那人和局长同时毙命。孙背负两条人命拉刘子澄逃逸,并将其改名李天成。民警把受雇人定为谋杀犯,迅速破案邀功。受雇人的妻子咽不下丈夫的冤屈,只身追踪“逃犯”复仇,却阴错阳差地将刘子澄毒死。由此可知基层政权的芜杂;显、潜规则交织生成灰色地带,成为滋生黑白通吃江湖人的温床;江湖人孙前桥搅合黑白混为一潭,直接导致了芜杂的社会生态——“在道德和法律之间制造了很大一片灰色地带,在这个地带,钱多和拳头硬的人拥有着绝对统治权”(《左脸上的耳光》)。
刘秒是《左脸上的耳光》中的人物,高中就开始打工自助完成学业,自谋创业惟愿留在城市,接老父亲安度晚年。不料父亲毙命于拆迁打手(保安),刘秒铤而走险直接找罪魁祸首复仇而陷入阴谋,玩命死搏,戴罪逃逸,打手灰灰死路难逃。刘秒为何不诉诸法律“讨个说法”,而冒险复仇?打死刘父的保安“诡异”的死亡可作一解,刘子澄上访遭遇可作二解,开发商、地方政权和打手们结为潜在的利益“统一战线”可为终解。这样的社会生态下,刘晓光和与秀芳夫妇(《镇物》)面对一连串的遭际,逆来顺受、以致精神失常也不“讨说法”,就好理解了。他们原本在镇上开了一爿狗肉馆,本着“以诚实劳动致富”,怀着供儿子上大学、进城买房的美好梦想。初有起色,“诡异”的是狗肉馆莫名其妙门可罗雀,不得不关门;接着是乡官赖账,多年辛苦的积蓄打了水漂,另选别处开张也成为泡影;读高中的儿子突然弃学出走南方打工;妻子神经失常,端着菜刀向丈夫讨账;面对连珠炮的厄运百思不得其解,最终怀疑是建筑工李大壮在他新房内下了“镇物”之故。他去北京寻李不遇,学铺地板砖,遭遇下“镇物”两难选择:一边威逼利诱,一边良知挣扎。他亲历“镇物”厄运,淳朴的心地不允许他给别人下“镇物”,然而金钱诱惑、恶威逼迫,进退失据左右为难,他收了贿赂遭了绑架受了皮肉之苦;他下“镇物”,撤出“镇物”又放回,最终精神失常,逃回老家钻进地窖。
刘晓光们心里没有轴,逆来顺受随遇而安,还有个明显的弱点,外表强大内心怯懦。鲁迅曾说“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”,这话说了一百年,一百年间社会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,不管是物质还是人们受教育的程度都有着巨大的提升,刘晓光们不再像祥林嫂追问有无灵魂,可面对无法解释的命运,依然相信“镇物”这个诡异的劳什子,何也?理解之外且无可奈何即产生迷信。“不幸”依然可“哀”,“不争”就“怒”不起来了。乡干部赖账,你叫刘晓光像刘子澄那样上访吗?刘子澄告村干部被扔进精神病院,刘晓光告乡干部其下场不言而喻;你让刘晓光铤而走险学习刘秒吗?报复开发商打手灭你,你报复乡干部,其结果想想看?只要还想让刘晓光活下去,对其怯懦、逃避“抗争”,还能怒起来吗?所以只好“哀其不幸”!因此,留待的小说表现手法是现代派的,而其内容是真正的、彻骨及髓的现实主义,而非伪现实主义,对社会丑恶现象不饰任何面纱、入木三分地解剖、曝光;对生活在困境中的人群,恨不能张开双臂拥其入怀,温暖、庇护他们。
二、斑斓心灵的幽微秘境
文学是探究外界环境作用下,人的心灵体验和反应,尤其是深层的心理体验和隐秘的反应,或者说以鲜活的现实生活样貌披露人性的丰富与幽微。如果说上述三篇作品侧重考察现实社会生态和弱势群体的生存处境,那么其余篇什《死者》《三朵》《摊牌》《蹼足》,意在勘探心灵的丰饶与人性的幽秘。
人类历经数千年社会文明教化,社会性和野性依然共存于人体,因外部环境此消彼长起伏隐现。这里所言野性大意指不受社会规范约束、追求心灵自由的天性。《死者》中的陈解放就是葆有野性、追求自由天性的人。他背运时期,二十大多不得已娶了粗枝大叶的李秀枝;恢复高考他时来运转,读了大学并留城,公然当陈世美与发妻离婚。他顺应时代辞职弄潮商海,资本添翼性情,天马行空阅女人无数,可谓“爱我所爱,无怨无悔”,可他依然未找到心仪的女人,心仪的女子只存在幻想中!同代人夏天雷(家里红旗不倒,外边红旗飘飘)作反衬,隔代人陈圆圆“滥情”作正衬,有着同样性情的吕惜春道出陈解放的心曲:“无非想找个自己爱的女人”。撇开道德审判,回到文学本身而言,其深刻地探讨了人的心灵富饶与性情微妙。那么在文学视域和价值尺度下,追求自我性情的林黛玉与追求建功立业的岳飞,不分伯仲,然而,世俗的道德力量之强大,亲邻与陈解放断绝关系,母亲活着不得奉养尽孝、去世不得扶棺临穴尽哀;妻恨子叛,有家难归,孤家寡人以终其老。他社会层面的悲剧,原因是冒犯了俗世的伦理道德;从心理层面来说,喜新厌旧亦是人的本性,“钟情”的只是臆造的瞬间幻影。
《死者》考察了个人自由天性与社会伦理道德的冲突,而《三朵》探察了“见不得别人好”的嫉妒心理,上演一场善美与丑恶的较量。小城军权的儿子吕昌与政权的儿子刘家宝“杠”上了。他们本来胶着地争夺一妓女,刘因梦里钟情教员的女孩淑君(三朵)而撤,吕没了对手也失去了心劲。吕如蝇逐臭找到了刘家宝,并摸清了“底细”,烽烟又起。刘家宝以绝食威胁家人托媒人说合,遭拒后又以诚心接近,一切按常规出牌;吕昌利用特殊身份的便利,施恩惠显威势于淑君周围的人,步步为营胜券稳操,而且他还可以随时将刘家宝扔进监狱里(硬拳头总是握着真理)。眼看淑君落入吕昌之手,刘家宝心肝俱粉。他唯有放手使吕失去对手而打消逞强好胜之心,给淑君逃脱魔掌的机会。吊诡的是,吕昌假戏真做,他亦爱上了淑君,刘的放手也不能解救淑君;另一方面,吕的诡计已被淑君家人识破,他面临着“图穷匕首见”的不祥之境。此际日本兵马压城,刘家宝正要将淑君领进自家的暗室,吕昌招引的日本兵追赶过来。结果是:吕翻墙逃命,刘钻进炕洞里躲过一劫,淑君(还有邻家奶奶)遭日本兵奸杀。后来的岁月,吕刘二人都参加了抗日战争且英勇杀敌,不同的是,吕一直仇恨日本人,尤其是那几个奸杀淑君的日本人,即使病老得奄奄一息,他也要亲手杀死他们;刘终身未娶,用想象把各个年龄段的淑君画出来,挂在居室里,陪伴着她,直至风烛残年。吕得知刘始终与淑君“相伴”,嫉火胸烧,明知刘有心脏病,不听告诫执意讲述淑君遭奸杀的惨状,导致刘心脏病复发猝死。吕昌“见不得别人好”,“有我无人”是他丑恶的心性。同样经历失去“爱人”,种在他心里的是永远的仇恨,仇恨发酵连他人的“精神之恋”都容不下,将仁爱的“对手”杀之后快,暴露吕昌赤裸裸的人性之恶;刘家宝为“爱”而放手,宣示了爱的真谛,爱不是占有不是毁灭,而是“与人为善、与人为伴”;刘家宝将淑君的画像挂在居室,也将其放在心里,一生一世与她相伴。真正的爱与善相生与美相随。刘吕两相比照人性的美丑与善恶昭然若揭。
《死者》和《三朵》从不从的侧面探摸了个体心灵皱褶暗藏的尘垢或宝藏;《摊牌》和《蹼足》力图探讨集体无意识(丑陋的文化心理)及其对美好心灵(事物)戕害,深刻揭示历史文化积淀的国民劣根性,警示人们自觉清理污垢和补充新鲜营养吐故纳新,我们的民族方可走向阳光灿烂的开阔地,否则陷在污浊的沼泽里难以自拔。
《摊牌》讲述刘思信从农村转入县城中学(指望读书改变命运),并很快融入了四人小团体(归属是人的心理需求)。成员张伟强的女朋友移情别恋,他邀约团体出动教训情敌马奎(其实那女孩已弃马奎投入他人的怀抱),王小路积极策划偷袭,李双海奋勇当先实施袭击(执砖头),刘思信碍于情面挟裹其间充数,不想卷进了马奎的命案(马酒后驾驶摩托,遭夜袭栽进河里,办案民警确认马醉酒掉进河里身亡)。事后,其他三人本来就不指望读书,上班的上班做生意的做生意,只有刘思信改变了原本的人生轨迹,他静不下心读书,不得已选择打工。经过多年的打拼,刘思信拥有了自己的产业。这期间,他暗自坚持给马奎的父亲生活费。王小路遇事经常找刘思信“帮忙”万儿八千不等,李双海偶尔找他“帮忙”,其数额几万乃至几十万,如果说王是“零割肉”而李是“狮子大口猛撕”。张伟强经济犯罪出狱后,逡巡半年之余潜入刘的员工队伍,如暗中插入心脏的阴冷利剑。他们与刘相见总要讲一句话:“你砸死马奎的事我不会对外说!”来要挟刘。刘思信特宴请他们三位,当面对质澄清砸死马奎者谁。他们三人相互目示,皆注目刘思信,刘于是投案自首。他们四人饮过血酒,信誓旦旦义薄云天。然而李王张不谋而合瞬间达成一致:诬陷、要挟、敲诈、勒索“出头”的兄弟!他们看着原本“低矮的人猛然长高”、内心失衡,滋生嫉妒、不劳而获吃大户的潜在心理,这正是他们的“集体无意识”。由此会想到柏杨的“酱缸文化说”。一人孤军奋战就是对抗整个世界,遭遇怎样的碾压难以想象,心灵如何强大才能支撑孤独的沉重?而融入群体就是投进酱缸,自洁全身只能是幻想。人总是处于两难之境。
《摊牌》揭示的是小团伙的“无意识”,而《蹼足》彰显的是一个村庄的“集体无意识”:架秧子起哄虚张声势又色厉内荏、贪婪恶毒,扼杀、毁灭美好心灵(事物)。
《蹼足》讲述具有水性天赋的小男孩大米,被村人逼迫投进死亡之湖淘宝,而永远沉入水底的故事。大米(学名刘建军)他脚上长蹼,离开水不能超过十个小时,游进“死亡之湖”犹如徜徉天堂,他具有灵异的水性禀赋,或说天才。其父因不明就里的案情坐牢,他随母亲嫁到深山,继父车祸死亡后,因其蹼足离不开水,母亲带他再嫁仙女湖畔(其实是死亡之湖,已淹死一千多人,几十年无人敢靠近湖水)的村庄。起初,大米游在湖里,全村人撇下喜酒的闹场跑来围观,看着外来的孩子“必死无疑”,所有的人兴奋得“好像正围在刑场边,期待着这犯人脑浆迸裂的那一刻。”这里作家又一次活现了看客心理。近一个世纪来,世道风云变幻几多,鲁迅揭示的看客心理却一直阴魂不散,不仅活在鲁迅的作品里,活在莫言的《檀香刑》里,更活在现世的人群中,再一次出现在作家留待的《蹼足》里。不管是悲剧还是喜剧,看客们只要有戏就看,而且看得起劲,看得热火朝天,看得不知东西南北,一直看到自己也成为剧中人。
大米的第二任继父刘加油是煤窑工人,身上残存着陈腐文化的沉渣、国民心理的糟粕。“他年近四十还没娶上老婆”,皆因传言他的“家伙废了”,“三叔”好意为他张罗对象,他却怀疑那女的是“三叔”的相好,“千方百计弄到咱村来,还不是为了用起来更方便?”标准的小人心理,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;还嫌那女的不是黄花闺女,可他又急不可耐,背着“三叔”暗度陈仓。他故意让村人“偷窥”床笫之事来证明自己“家伙”的功能,其寡廉鲜耻、内心虚弱可见一斑。内心怯懦与死要面子是一枚硬币的两面,他与妻子的前夫(逃犯)狭路相逢,手提板砖追赶的一幕可谓滑稽:前夫慢走他慢跟,前夫快走他快跟,前夫快跑他紧撵;他扔砖头的姿态是给围观的村人看的,是证明他强大的、是争面子的,面子是他的生命线。他的继子大米给他挣足了面子,还险些给他争得全村首富。起初,刘加油嫌弃“拖油瓶”的大米,后来发现他颇有用处:看守他的妈妈防止村人觊觎(尤其严防“三叔”),充当义务间谍;意外得知大米能潜湖淘宝(传说湖底掩藏着古帝王女儿的墓穴,宝物堆积无数),这种用途令他大喜过望。他得意地坐到村人的对面讲话、享用美妇给他倒茶捧盏,脸面光鲜;再者,他将成为村里首富(因为他继子淘宝,理所当然多占),辞去煤窑工作,天天守在家里免了担心老婆被人惦记。刘加油的阿Q土谷寺美梦未醒已破灭,湖底宝贝哪能随便淘,再说大米不愿做这种事。这不仅毁了刘的发财梦,还毁了他在人前的面子,他撕去面纱,露出对弱小者穷凶极恶的本相,逼迫大米下湖淘宝,大米一头扎进湖里再没出来。至此他仍不罢手,残忍地折磨大米的母亲谢文婷。谢文婷的言谈举止显示其良好的出身和教养,可他落在刘加油这种人手里,被折磨成“猿猴”。一个能将文明人还原成动物的家伙,它身上的动物性是何其强大!作家以冷静凌厉的笔锋,揭露了刘加油身上国民心理劣根性和野蛮的兽性:凶狠又怯懦,无能而自大,伪善而凶残,贪婪而丑陋,虚伪好面子,精神苍白功利熏心。刘加油形象的深刻性和丰富性是这部小说的、也是作家对文学人物画廊的贡献。表面看来是刘加油毁了大米一家,其实是刘加油身后看客们的怂恿,他才一步步走上行凶的途径。质而言之,不是哪一个人杀了大米一家,是一种丑陋卑劣的集体无意识假借刘加油之手杀了大米一家。
留待的小说关注和思考民族心灵与精神的深广程度是惊人的,或探摸个体心灵的幽微,或考察集体无意识“黑箱”;或沿着鲁迅的路子前行,或突破鲁迅的边境“旁逸斜出”,总之,作家的脚步抵达人迹罕至的境地。当然,留待思想的脚步踏在现实的生活的“土地”上,“贴着地面行走”,展现生活的肌理血肉,而非凌空蹈虚云天雾罩。
三、诡异叙事之魅力
留待被论家王干定性为山东作家的“异数”,他的诡异叙事的确殊异于山东其他作家。齐鲁大地孔孟之乡积淀深厚的传统文化,是作家的“干粮”也是“包袱”,谁能汲取干粮的营养又甩掉“包袱”的沉重,其必然行远,莫言是也,留待是否能成为第二个“莫言”,这要看其各方面的造化。
言归正传。“诡异”一词和叙述的“诡异现象”,在《三朵》一书中出现的频率如此密集实为罕见,这使得留待的小说弥漫着浓郁的魔幻神秘气氛。从书中捡拾几处罗列如下:刘晓光为躲避现实生活的挤压,自掏地窖,决计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度过此生,诡异呼?他心灵怪异、精神失常,何哉?这正是作家笔锋所刺的靶心(《镇物》)!刘思信的梦境:员工张伟强对他起底性的要挟敲诈勒索,吓得他冷汗淋漓,看似荒唐其实是人心的映射,人心恶化到“他人即地狱”的某种现实的反映(《摊牌》)。死亡之渊仙女湖,奇妙的是湖底沉积着无数珍宝,目视珍宝如水草的大米,潜入湖底如走进琳琅满目宫殿,奇物异景美不胜收,而心怀贪婪的人涉水毙命,这“诡异”的现象寄寓作家的背向抑扬(《蹼足》)。刘家宝的恋人离世了,他用想象画出恋人由少变老的模样,挂在居室、活在心里,只要他活着心灵伴侣就不会离去,“诡异”的是,心灵伴侣竟然帮他料理饮食起居,提醒日常生活注意事项(《三朵》);无独有偶,刘子澄妻子去世后,其魂灵一直陪伴他,多年后“妻子”不忍再缠绊着他,放他过正常人的生活,主动离开了丈夫。爱,可以是不弃不离终生相守;爱,也可以是形影断舍离(《埋名》)。陈解放投河自尽,亡灵骑着一条大鱼,风驰电掣奔向一幢别墅,别墅里心仪的女子正深情款款等候着他。这一奇幻景象昭示陈追求心灵自由,至死不渝(《死者》)。
“诡异”的氛围营造,首先是作家自觉的艺术追求,是建筑在结实的物质之上的“魔幻现实”,构成文本亦真亦幻虚实相生的艺术张力;其次,“诡异”不是炫技,是揭示现实生活的真相和抵达心灵的远景;再次,文似看山喜不平,“诡异”的戏剧效果增添可读性和提升阅读兴趣。另,行文重峦叠嶂掩映生姿,柳暗花明、峰回路转等,此处不再详述。
作者曹雨河
《诡异叙事抵达人性幽境——读留待的小说集《三朵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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